專訪齊藤守弘

合氣道師範傳世之經典文章及人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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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mes1972
總教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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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齊藤守弘

文章 james1972 »

專訪齊藤守弘
譯者:徐磊;上海合氣道
  作者Gaku Homa:練習合氣道三十多年了,他是科羅拉多州丹佛的Nippon Kan文化中心的創建者。他寫過一本叫做《Aikido for Life》的書,以及其他一些介紹日本文化的書籍。
對我來說,遇到齋藤老師是我一生中極其重要的轉捩點。當我還在植芝盛平老師那裏學習合氣道的那些年,齋藤老師也在岩間學習合氣道。在植芝盛平老師逝世後的第六年,在我的邀請之下,齋藤老師來到三澤空軍基地的合氣道俱樂部。我在那個俱樂部執教合氣道,正是由於齋藤老師在那裏做了合氣道的表演,才使我第一次有機會去美國。二十年以後,1995年8月,我再一次邀請齋藤老師去做合氣道表演,這一次是到丹佛的合氣道日本館做一次合氣道指導。
  時間飛逝,似乎一眨眼間就過了好多年,感覺就好像一切就發生在昨天。我現在45歲,齋藤老師67歲。時間飛逝,我們也都年紀大了,我們的性情和價值觀也許也有了變化,變得更加寬容,更加易於接受身邊發生的事。看著齋藤老師的這一次指導課,我明白已經過去了好多年,往事不禁浮現眼前。
  齋藤老師平時上課時,我從沒有聽到他說起過天地的力量、神、預感、和平以及氣,我也從未見過他提及廣大的宇宙。然而,就在他運用合氣道的一舉一動之中,觀察他的身體動作,就可以捕捉到以上所說的一切感覺。完全通過身體的動作來解釋,從而觸動人們的心靈,讓他們感覺到合氣道的真髓,這就是齋藤老師與眾不同之處吧。他的合氣道技法和哲學都是如此單純樸素,深入淺出。他的授課都很實在,並沒有建立在令人迷惑的概念上。
  在採訪齋藤老師時候,感覺就像一位前輩在向後輩們傳授他們的智慧和經驗。
問:齋藤老師,您現在身體很好呀。您身體如此健康,有什麼秘訣沒有?
答:今年我67歲。在日本的話,已經有資格參加老年市民活動了。我收到許多岩間市政廳發給我的邀請信,邀請我去參加老年市民活動,可是我還沒準備去參加這一類活動呢。
  我健康的秘訣?其實真沒有什麼秘訣。我少吃肉和易肥胖食品,多吃纖維多的食品。參加這樣的巡迴的合氣道研討指導,對我來說實在是一種減輕體重的好辦法。我旅行時一般都吃的不多,然而在丹佛是一個例外。吃了Homa君為我準備的肉,使我胃口大開。
  如果說我真有什麼健康秘訣的話,那就是使自己保持一種充實忙碌的狀態。我始終給自己創造一個忙碌的環境,每一天都要做很多有益於身心的活動。我日常生活的信條就是要做完這件事情以後,馬上就有另外一個任務等著我去完成。在結束這一次美國的合氣道巡迴指導以後,我馬上就要到本州去,給那裏的合氣道道場上指導課。
問:我在岩間的合氣道道場?習?,每個人都稱呼您岩間的“?????”(???是表示親密的稱呼,??是齊藤的暱稱)或者是岩間的拿破崙。您是怎麼會得到這些稱呼的呢?
答:在我成為植芝盛平老師的入室弟子起,直到他逝世,我的日常生活一直非常的忙碌。在跟隨老師學習時,我在日本國家鐵路公司工作。我只有在從工作單位到道場的往返路上的這段時間才有一些空閒,除此以外,我沒有屬於自己的空閒時間。我的整個生活只有練習合氣道與上班。我沒有時間聽音樂或追逐時尚,也沒有時間參加其他的運動。有時候上夜班,我的白天和黑夜也就隨之而顛倒。如果要處理自己的零星瑣事,比如修補制服,我只能靠減少睡眠時間了。

  鎮上認識我的人常對我說,“拿破崙每天只需要在他的坐騎上睡上三個小時,岩間的?????只要30分鐘打瞌睡就可以繼續工作了。”後來,“拿破崙”就成了我的綽號了。我對那些日子記得很清楚,不過我現在也還是很忙碌的。
  “?????”這個暱稱也有一段故事呢。我並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綽號,但是不知為什麼,岩間鎮子上的人和周圍鎮子上的人都很害怕這個名字呢。每個人都知道這個綽號,這並不是個光彩的名字。本地的男孩如果要在岩間惹事的話,只要提到“岩間的?????”這個名字,就會嚇退他們。這真讓我吃驚。
  有一天,就在岩間要舉行某個節日之前,本地的男孩和鄰鎮的男孩子們發生了衝突。好像是鄰鎮的男孩們要佔領節日的擺攤的地方,他們認為這是一個闖入岩間的好機會。他們聚集了很多人,像要衝過來。
  岩間的一個年輕人跑到我這裏來,讓我幫助他們抵抗那些外來人。一開始我並沒有答應,我並不想捲入他們的衝突裏。可是,由於年輕氣盛,也不懂得害怕,最後我答應幫他們。我穿了一雙皮靴來保護腿部,又穿了一件厚厚的皮夾克,就去幫他們忙了。
  來到現場時,我很吃驚。沒想到有那麼多人聚集在街上,準備群毆。我不知該怎麼辦,就走到兩群人中間說:“在聖地的節日打架可不好。”
  對手的首領走過來對我說:“嘿,你是誰,年輕人?”“我是齋藤,”我回答道,但這個名字沒有起到什麼作用。岩間這裡有個人大聲叫道:“他就是岩間的?????!”聽到這句話,那個首?跪了下來,低下頭道了歉。
  我讓岩間挑起群毆的人也向對方道歉。接著,我拉著兩邊的首領,勸他們到附近的酒館裏。我責備了岩間的這些男孩子,嚴厲的說:“無論是誰,挑起群毆都是不對的,所以必須賠償受傷的人。”說完這些,我就走了。
  鎮上的人都知道我的綽號,卻不一定認識我本人,因為我不是上班就是練習。因為練習合氣道,我的名氣似乎很大,好像有些過分。我老師被叫來解決一些小衝突,甚至是在叫員警以前。我真不知道我的名聲是好還是壞(大笑)。
  當然,現在我早就不再有那種名氣了。以前的日子和現在的大不一樣,尤其在鄉村,那時候民風很純樸。
問:對我來說,您還是岩間的拿破崙。在這次合氣道研討會期間,您從日本到美國,從東海岸到西海岸,再來到丹佛,也未休息。要是換了我,非累壞了不可。
  對您來說,生活的意義是什麼呢?
答:對我來說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教授從植芝盛平老師那裏學來的合氣道。能夠到世界各地的學生們的家裏,向他們傳授合氣道,一起練習,我感到非常的滿足。在岩間的時候,如果有點空閒時間的話,大家在屋子裏面,圍坐在炕爐周圍,喝點酒,吃點東西。那也是很開心的事情呢。
  在有空閒的時候,我也喜歡做飯。我對於吃,並不是太挑剔,但如果我來做飯的話,就很仔細了。我喜歡用自己在院子裏種的辣椒作辣椒醬,然後用芝麻油混合辣醬,這是我獨特的配方。
  我也喜歡自己做的餛飩面和蕎麥面。我把麥子弄幹,然後碾碎,再揉麵團,切成麵條。我的兒子開了一家蕎麥麵館,所以我總能弄到新鮮的麥子。不是我自吹,我做的麵條很有名氣的。
  我還喜歡去柏木澡堂(洗澡的大木桶是用柏木做的,由一股特別的清香)洗澡。在那裏洗澡放鬆的感覺真無法描述,舒服極了。
  我現在已經作了爺爺了,我有一個13歲大的孫子。當然,我相信那些親自管理道場的人是沒多少閒暇的。這就是我的命運吧。我感到,將創始人的合氣道傳授給儘量多的人是我的職責。當我離開人世時,這個世界上將再也學不到直接從他那裏傳下的合氣道了。
  我在創始人植芝盛平老師身邊學習了23年,這些年的經歷都我得到的珍貴的禮物。我學到的東西,我從老師那兒學到的東西,這些都驅使我去教授老師的合氣道。
  其他老師都很自由,但我卻沒有他們的自由。全日本還有世界各地都有很多合氣道指導老師,他們都在植芝盛平老師的周圍練習合氣道。老師明白合氣道的精髓,他攤開手掌,把合氣道的精髓放在了手掌上。那些聚在老師周圍練習合氣道的人,並沒有得到老師給他們的禮物就離開了。
  穆斯林的聖地是麥加,天主教徒的聖地是梵蒂岡,而合氣道練習者的聖地則是岩間。打個比方,岩間就像一座燈塔,我的職責就是使它的光輝保持下去。對其他指導老師來說,燈塔象徵著創始人的偉大事業和成就。他們在用自己的船自由航行時,就用這光芒照亮他們的航路。
  只要岩間的光芒還繼續閃耀著,合氣道的根還將延續存在下去。我認為牢記這一點是很重要的。我在1946年在岩間開始練習合氣道。直到老師去世為止,23年間的每一天我都和他在一起。老師逝世以後,儘管我已經取得了合氣道本部師範指導的資格,但我還是留在了這裏。那以後的每一天,我都致力於使老師留下的燈塔保持其光輝。
  我聽說有些人將岩間流合氣道和現代的合氣道加以區別,他們把岩間流合氣道稱為傳統的合氣道,甚至是已過時的。在我看來,這些看法是錯誤的。如果我們否認我們練習的合氣道的源頭,那我們就等於否認了合氣道的價值和合法性。那些說岩間流合氣道是過時了的人,使我想起那些坐在樹枝上,卻又把樹枝從樹幹上砍下來的人。
  我並不是說岩間流合氣道是合氣道唯一合法的流派。每個指導老師因為文化背景和生活環境不同,都有各自不同的個性。所以才有了各個流派和各個合氣道組織的產生和發展。到過世界各地,接觸過不同的文化和地域,使我更加明白了這一點。我認為,合氣道練習者向各個不同的老師學習,到不同地方的道場學習合氣道是很有好處的。
  然而,我相信學習合氣道的源流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們不能忘記我們所練習的合氣道的根源。
  在人們一生之中,經常會對自己的“根源”做出思考。當開始我們的合氣道之旅時,認真學習研究一下創始人的合氣道是很有必要的。聯繫著我們密室的是植芝盛平老師,而聯繫著他的密室的則是岩間的道場。合氣道界需要有更多人瞭解這一點,我們練習的合氣道的根源是來自植芝盛平老師。
 就是因為這些原因,我努力使岩間的燈塔保持著耀眼的光芒。這就是為什麼我沒有自由,我有的是我的命運,我對此感到很自豪。使老師的道場保持活力,這就是我生命的意義。
問:我知道您在岩間道場、作為植芝盛平老師的入室弟子時,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您能否談談那時候的事情呢?
答:1946年,我到岩間的道場開始我的合氣道生涯。那時候日本剛剛戰敗,物資奇缺,生活很貧困。我在岩間出生、成長,當我十八歲時來到道場學習合氣道。
  沒過多久,老師在本部的一些入室弟子也來到岩間的道場。鹽田剛三(養神館合氣道創始人)一家六口人搬到岩間,在這裏住了兩年。藤平光一(心身統一合氣道創始人)也是在這時來到岩間的,那時候他剛服完兵役。他結婚以後也離開了岩間。和我同時成為老師的入室弟子的人還有兩位。一位成為了教育部的官員,另一位現在是議員。我是如今唯一還在岩間徘徊的了。(大笑)
  現在很難想像當時岩間的模樣。現在有房子的地方,原來是一大片的野草和灌木。也沒有鋪過道路,都是泥地,下雨的時候腳踩下去深至腳踝。那時候我們穿木屐,是那種鞋底只有一個條板突出的木屐,如果穿普通的有兩個條板的木屐,爛泥會粘在中間,鞋子就很重了。穿一個條板的木屐在泥地走路方便極了,在乾的路面上走路時,還可以練習平衡性和協調性呢。
  我們那時候幾乎不用電,尤其是在道場的周圍。夜裏暗極了,走路時,你會和某人正面鼻子對鼻子的相撞,但你還是認不出他是誰。老師在岩間那裏是一位著名人士,所以他的房子裏有電可以用,但也是我們那裏唯一有電的地方。道場的微弱閃爍的光芒和周圍的一片漆黑,對比特別明顯,所以晚上道場看上去很神秘,似乎有魔力似的。後來,我的房子造好時,從老師的房子到我的房子拉了一根電線。那時候,這可是被認為相當奢侈的呢。
  鎮上的人都認為植芝先生的道場能繼續下去是一件頗不尋常的事情。我們這些學生的穿著使不少人都認為我們是從鎮子上過路的人。我們穿的衣領都是破布和補丁、褪色且尺寸不足的HAKAMA(HAKAMA見我的另一篇文章有介紹)、用蠟染圖案裝飾的短外褂。鎮上的人都說,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到植芝先生家裏去。(大笑)他們稱呼我們為一群粗野又強壯的人。老師聽到這些流言,總是笑著讓我們不要把鎮上的人們給嚇壞了。
  戰爭結束後幾年,大家的生活開始恢復正常,條件也漸漸好了起來。整個國家還處於過渡期,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不少人加入了岩間道場,希望可以為他們的生活找到些什麼機會。儘管我們的道場有自己的菜園,但是還是不能為那麼多新人提供口糧。老師把新來的學生安排到周圍的田地裏去種田。田裏面種滿了竹筍,這可是相當吃力的工作。一些新人覺得實在太累,就在晚上一起跑掉了。我的活兒也很累。但即使我要逃跑,我也沒地方可去,因為我生於斯、長於斯。我現在還住在岩間呢(笑)。收割作物以後,老師就不再讓我們幹那些很吃力的活兒了。
  現在道場練習木刀和杖的地方,是以前老師和他妻子的院子。在大一些的田野裏,我們種植土豆、花生和大米。現在,我自己也有一小片院子,在那裏種植東西是作為愛好。只有少數學生被允許在那片院子裏面工作,因為大多數學生在那裏幹活,總要別人去為他們處理善後事宜(大笑)。
  在片院子裏工作過的最後一個學生就是你了,Homma君。我記得你離開岩間陪老師去東京本部做助手時,是背著一大捆蔬菜離開的。老師逝世以後,就在沒人在這片院子裏面專門工作了。
答:我也記得那些極其困難的日子。那時,我只有17歲。
  那些日子苦極了。每天早晨,老師結束了儀式以後,我和老師就在院子裏面收割些蔬菜,作為那天的伙食,如果有多餘的話,就帶到東京本部去。
  說起東京本部,我讀過很多在本部的學生寫的合氣道歷史的書籍、文章。但當我陪老師去東京時,並沒人住在東京的本部道場。您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答:戰爭快結束時,有很多人都住在東京的本部道場。其中大部分人年紀都很大,有的已經過世了。戰後,老師除非有重大事情,一般都住在岩間的道場。
  那些說自己是老師的入室弟子的學生,他們都是最後一批直接向老師學習合氣道的人了,實際上那時候他們都是本部的二段或三段的助教指導。大多數人每個月收入兩百美元左右,都住在道場附近的廉價公寓裏,只有在練習時才到道場去。這些學生都不是入室弟子(因為不住在道場),他們也不照料老師的衣食住行。只有在協助老師練習時,他們才被允許到老師身邊。老師對這些區分得很明確。那些說是老師入室弟子的人,實際上大多是這種情況。
  老師一生的最後幾年,在他逝世前的最後時刻,也只有高段的師範才能來致以慰問,即使來致慰問,也很少有談話的資格。老師並不想讓很多人來照料他,事實只有少數幾個人親自照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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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藤守弘
  植芝盛平翁高段弟子之一,保有老道祖植芝盛平翁的合氣道傳統,技法樸實不華,劍杖的制式化代表人物。齋藤守弘亦是老道祖植芝盛平死前還在身邊服伺的弟子之一, 由於跟著植芝盛平的時間久,也最接近植芝盛平死前的合氣道技法的人,再加上齊藤守弘在植芝盛平死後一直於植芝盛平生前隱居的岩間縣教授合氣道,所以,世人皆稱齊藤守弘與其門人的合氣道為岩間流合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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